再會鹿港

鹿港老街清靜,天后宮一帶的市集,也沒有想像中熱鬧。只是天后宮仍然是值得一遊的地方。

再會鹿港
鹿港天后宮

返回臺中車站的公車站就在鹿港鎮公所外。按照谷歌地圖的顯示的巴士班次,下一班應該還要等候大半小時。鎮公所前只有個空地,沒有座椅,午後陽光開始猛烈,找個樹蔭下坐下不容易。這一段民權路,還是比較冷清,開門營業的店子不多,本來想吃午餐,但似乎時間不夠,又不肚餓。對面有間吃甜品的店舖,來點小吃,然後登車豈不是更好?店舖位於街角,店裡擺放了類似酸枝的桌椅,由內到外採用全通風的設計,不必害怕處於室內,空氣不夠流通。我們選擇了一個可以看到巴士站的位置,公車到來,跑過去登車應該很方便。店裡的餐牌推薦它們的人氣三色湯圓,就叫了冰凍的一碗來試試。三色湯圓就是芋頭、蕃薯和原味湯圓,難得的是加入了碎冰後,味道不甜不膩,恰好。抬頭一看,才發現店名「鹿鼎紀」,立即想到會否和金庸的武俠小說扯上什麼關係,抑或大師曾在牆上題字之類,原來是我搞錯。事後上網查證,才知道「鹿」指鹿港這個地方,「鼎」是指「湯圓、豆花、仙草」並重,「紀」是指店舖能開業一世紀百年以上。如今店子開了三十多年屹立不倒,還有分店,證明受到大眾的歡迎,很難得。說起來,多年前我來的時候,「鹿鼎紀」還未創業,現在網上說這是老店了,真的給氣壞。所謂老和不老,怕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吧,很多比我還要老的店舖在COVID疫情中關門,有些店卻趨低迷之中創立,一晃眼,世界改變了許多。大家跟隨社交媒體的網紅介紹,一窩蜂湧到,店舖外排隊打卡的長龍就是最好的宣傳。但今天這間老店的門市只有我們兩個食客,可能附近一帶太多美食店家,遊客紛紛跑到最繁忙的街道找食店上去了。

鹿鼎紀三色湯圓

鹿港這個名稱,究竟和鹿這種動物有沒有關係?好奇地翻查維基百科,鹿港的名稱來源有四個說法。但我寧願相信其中一個普遍的說法,提及百多年前有鹿群經常在這一帶草地出沒。後來逐漸多人移居到這個的小鎮,與中國大陸沿海地方從事貿易。結果鹿群給殺絕,鹿毛、鹿皮、鹿血和鹿肉成為了交易的商品,直到今天,大家只見小鎮居民和街道,野鹿當見不見蹤影。要像日本的奈良一樣,闢地建立公園,讓鹿自由地與人相處,恐怕不是容易的事。即使馴服了的鹿,還是有牠們的本性,需要有飼養的方法,也需要有許多的法例,把牠們的繁殖,限制於一定的數目。澳洲最普遍的寵物之一:家貓,大家以為很可愛,其實一樣帶給我們無限煩惱。澳洲國立大學的一項研究最近發表,顯示每年有五億的野生動物,喪生於貓的利爪之下,數量驚人,其中三億更是澳洲本土獨有生物。專家提出意見,要限制貓的活動範圍,甚至建議某時段禁止貓隻外出,才可以阻止悲劇發生。不過據我觀察,家居附近的貓主人,都是性格隨意,愛好自由的人士,任由貓兒四處奔走,讓牠不受縛束。我們的前後院,都有牠們閃過的蹤影。甚至在我的車子前蓋上,都留下清晰的足印。我們的前院矮樹叢,是牠們其中一個安樂窩,草坪一角更是貓的專用廁所。至於鹿,即使曾經在悉尼近郊有過,現在已絕跡,不過電視台也偶然報導過野鹿闖進郊野公園,或許穿越高速公路的新聞,說不定是因為饑餓尋找食物而來。我曾經在大雪山區的Jindabyne鎮的一處宿舍營地山坡上,驚鴻一瞥。牠似乎比袋鼠更怕人。等我拿起相機時,牠早已經消失在長草之中。

如果現在鹿港有鹿群悠悠漫步,遊客餵飼食物,四周綠草一片,相處融洽,有如農場,當然是世外桃源。沿鹿港民權路往西南走,經過中山路口,很快就會便看到鹿港老街。這一段由埔頭街和瑤林街組成的紅磚路,兩旁有的是店舖,有的仍是閉上門的私人的古老大宅。相比商圈和商樓大廈,這裡的確讓人走入往昔,流連舊時風景。店舖之中,不少是售賣民俗工藝品,也有咖啡館在另一小巷中。正在拍攝牌扁和對聯的時候,猛不提防一間叫「九龍堂藝石館」店舖裡走出一個人來,用廣東話跟我們說話,果真是熟悉的聲音。聊天起來,才知道他四十年前來自香港,難怪聽得出那種少許不一樣的廣東話腔調。但他仍然很想告訴我們這裡的生活:疫前中國大陸遊客居多,經過老街,往往有興趣買玉石製品,只是本地人工太貴,不少的玉石雕刻只好來自泰國。回想以前和朋友到了一趟橫貫公路,看到險峻山谷下的水流,他提議買一件雲石工藝品作紀念。我於是在工藝店買了一枚石球,還有特製的木架承托。搬家多次,石球當然丟了,只是抹不去那些記憶。現在到了這年紀,買紀念品的興趣少之又少,真的只是看看而已,不要添煩惱。這位店東的生意,看來還未回復到黃金時代。鹿港老街是鎮上景點,一定會有遊客到來,只是回否像以前一樣,任何人也沒有把握。我相信店舖是店東買下來的,不然可能要關門了。幸好台灣市鎮房價便宜,店東為兒子各買一個單位。他想到即使年青一輩不求發達,願意躺平,仍然有個容身之所,無後顧之憂。他不明白為何留在香港的人,要花干萬買納米樓。很多人視房地產是穩妥的投資,但聽說近日只有新樓盤受追捧,二手樓交投淡靜,需要大幅劈價出售,與不久前的飈升相比,令人茫然。

鹿港老街清靜,天后宮一帶的市集,也沒有想像中熱鬧。只是天后宮仍然是值得一遊的地方。原來天后宮建於一五九一年,時為明萬曆十九年,到了清雍正三年(一七二五年)進行擴建工程十年,其後不斷重修,上世紀五十年代再由鹿港本地的多個工匠修葺,經歷多次重修改建,到一九七一達到現時的規模,四百餘年香火不斷,的確是老得輝煌。這次碰到巡遊儀式,我們只得在門前看了一會,不能入內。隨後沿中山路一帶逛逛,經過「老成珍肉包」買了幾個新鮮出爐的饅頭,後來又在附近一間豆品店買了一杯凍豆漿。一路來到菜園路,看看兩旁的攤販出售新鮮的蔬果和肉食。

我們在一個地攤,看到底圓頂尖顏色深紅的大愛文芒果,看似極新鮮。「愛文」其實是Irwin的音譯,一九三九年於美國邁阿密的F.D. Irwin莊園種植,一九六二年引進臺南,據說七十年代引進澳洲,但我們從未在悉尼市集或超市見過這品種。這個婆婆出售的芒果,一百新臺幣三個。後來回酒店一試,果然並無虛言,比我們之前在臺中車站附近大魯閣時代購物中心裡超市買的,更大更新鮮更好味。跟婆婆握手,她說要回來啊。我們說一定一定。但心裡想,上次一別鹿港,轉眼四十年,我都不年輕了。如果世界和平,我希望常來。但我心中知道,好景不常,花無百日紅,思之黯然。


標題照片:鹿港天后宮。拍攝於二〇二三年五月,使用徠卡相機,20-60mm變焦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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