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大混戰

到了今天，不少同事已經注射了新冠肺炎疫苗。數數看，應該有四至五個人吧，可以追溯到最早的三月左右。今年二月聯邦政府剛已經開始公佈計劃。官方的網站上發表了詳細的資料，標題就是「準備接種新冠肺炎疫苗」，內文有三頁。但沒有什麼人留意，也沒有大型的宣傳。我的一個同事走去接種疫苗，事後輕鬆的對我們說，感覺良好，沒有什麼不舒服。這個五十多歲的同事，算是最早的一個，不需勸喻，也沒有受到壓力，就毅然走去注射了第一針，事後也沒有刻意提起。那次跟我們說起注射第一劑的經驗，才醒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打疫苗。

同事注射的是AstraZeneca疫苗，年齡介乎五十歲以上就屬於這個類別，是第一批，可以到特定的中心或家庭醫生。最初政府曾經考慮由家庭醫生負責，卻遲遲未有細節。有次趁着小病，順道問問他的意見。他笑着說還要稍等一下。我沒有追問是我們市民需要等等，還是他的診所沒有安排。不過稍為細心環顧四周，看到診所有五個房間，四名醫生各有一個診症室，剩下的一個房間作為小手術用。我有次跌傷了手和腿，醫生就在這房間為我清洗和包紮傷口。診所內最多可坐十二人。現在新冠肺炎肆虐期間，座位之間需要隔離，只得坐四人。如果要進行疫苗接種，要登記、注射和休息的空間。所以我的家庭醫生的確不是不想安排，而且有實際困難。這個診所小，病人卻多，可能醫生值得信賴外，還有的是看醫生不接受預約。你有病到來，登記後憑先後，很簡單。某些診所卻要先預約，實際上可行嗎？如果你是生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醫生。像我的家庭醫生，距離我家十多公里，駕車少於三十分鐘。雖然不是近在咫尺，但起碼你知道只要等，始終會見到醫生。

印象中，有些診所的空間的確大得多，尤其是醫療集團轄下的，可以坐數十人，比美小型的公立醫院。其中有些更特別全日二十四小時應診不休息。如果兼顧接種疫苗的話，非要稍大的空間不可了。即使這樣，小型診所的家庭醫生也不可能為許多前來的人接種疫苗，也有可能妨礙了正常的診症。州政府在悉尼市西部的奧林匹克公園的疫苖注射中心，就是考慮了同一時間容納許多人而設。電視畫面所見，注射中心設於室內，州長和衞生部長巡視過，豎起拇指表示這是一流的設施，歡迎大家到來。

奇怪的是，大家都好像沒有多大的反應，聯邦政府也沒有大動作。澳洲首先引入了AstraZeneca，這是英國牛津大學研發的疫苗，後來還在本地正式大量生產。看來政府的部長很有信心，疫苗的注射會按部就班進行。計劃相信是這樣：首先為前線人員包括醫護人員和照顧老弱的人注射，其次為年紀大和住在安老院舍的人，再其次是按年齡局分，五十歲以上先行。至於Pfizer疫苗，由於需要特別低溫儲存，暫時只在奧林匹克公園的注射中心進行。政府也呼籲大家不用急，一切慢慢來。澳洲已經用封關的方法，防止大量海外入境的旅客，帶回病毒。不過所謂封關，只是限制入境人數，及到埗的人要在酒店隔離十四天。

既然政府如此宣傳，大家就當作生活如常，留在澳洲大陸的人如果沒有申請，不能出國。想想關上了大門，留在家中應該很安全吧？大家於是沒有把注射疫苗認真處理。總理莫理森在悉尼一家診所接種了兩劑Pfizer疫苗。他於二月的一個星期天接受第一劑疫苗，兩個月後面對記者查問，不禁沾沾自喜說澳洲的疫苖注射計劃優於德國、紐西蘭、南韓和日本。既然一國之首已經走出第一步，而且又公開呼籲，為什麼其他人仍然在等？

大家的腦袋裡面有太多的疑問，社交媒體有太多的分享，和傳媒的報導剛好相反。例如有人留意報章和網站上莫里森總理接受疫苗注射的照片，發現疫苗針尖上的燈色套還在，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注射疫苗。不過經過專家核實，總理注射的是真的疫苗，而且還是Pfizer，只是針套的外型有別。這個玩笑開得太大，因為這是個充滿陰謀論的年代，事情必有一個不可告人秘密，但幸好澳洲廣播公司的網站有個fact Check，不時澄清一些公眾有興趣知道的事情。例如反對黨工黨的影子衛生部長Mark Butler，於五月二十六日引用數據，指出當時澳洲的疫苗的注射率於全球排名一百一十三位，還不如柬埔寨和哈薩克斯坦，言外之意，是否痛斥政府太無能？Fact Check就澄清說，如果以每一百人注射了第一劑疫苗計算，澳洲應該排一百零五位。如果以注射兩劑疫苗來說，澳洲排在一百二十四位。那麼Butler說的，倒是兩者之間的一個平衡。反對黨如此溫柔敦厚，摑得對手很體面，是否很有政治智慧？

澳洲目前的兩種疫苗之中，Pfizer給四十至五十九歲的人注射。六十歲以上的接受AstraZeneca。原來的計劃是第一期的國民全數要打AstraZeneca，因為在本地生產，數量充足。我的一些五十多歲同事也接種了疫苗。注射了第一劑的反應各異，有些覺得沒什麼，有些要睡上半天，有些覺得天旋地轉，到頭來都安然無恙。第二劑安排在三個月後。就在大家觀望之際，大家聽到了AstraZeneca注射後的副作用，主要出現了血管栓塞的現象。六月上旬新聞廣泛報導，注射三百六十萬劑AstraZeneca後，新州一名五十二歲的女子，大腦出現血管栓塞，成為第二名因注射AstraZeneca致死的人。聯邦政府亦承認四十八個注射後出現如此病徴的人中，三十一個已經康復出院。大家關心的是，其餘的十七個情況嚴重嗎？我的一個同事，碰巧認識這個不幸死亡的女子。她沒有什麼隱疾，身體健康，生活習慣正常，也愛好運動。突然去世，令人震驚。大家又要重新考慮應否注射疫苗。

聯邦政府於是不得不宣佈，只有六十歲或以上的人才可以注射AstraZeneca疫苗。到今天，政府再強調，四十歲到五十九歲的國民，可以聯絡家庭醫生接種Pfizer疫苗。但全國只有五百個家庭醫生參與這個新計劃，其餘的依舊注射AstraZeneca。政府特別強調，即使有血管栓塞的風險，注射了第一劑AstraZeneca的人，千萬不要取消第二劑的預約。政府也承諾，Moderna疫苗也在年底到來。

當然Pfizer現在已經成為救命靈丹。疫苗的供應，實在非常緊張。事到如今，証明聯邦政府的疫苗接種計劃，實在一塌糊塗，鬧劇一場。當然大家的茅頭直指聯邦衞生局長Greg Hunt。前總理陸克文（Kevin Rudd）在悉尼晨鋒報撰文說，Greg Hunt的疫苗接種計劃失敗，應即下台。不過政黨中人臉皮厚，對自己行為絕不負責。事實上，愈來愈多的政客犯了錯非但不承認，更不會引咎辭職。

經歷瘟疫一年多，幾番折騰。如果聯邦政府最後敢讓獨立調查這場疫苗大混戰，肯定會披露非常豐富的細節，不由你不相信，現實比小說更精彩。

標題照片：達令港（Darling Harbour）回望悉尼市中心，中為地標Sydney Tower。拍攝於二〇二一年二月。

作者保留照片及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