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風景

旅程最後一天，我們來到臺中車站外的候車區，等候往桃園國際機場的旅遊巴士。這個「統聯客運」的長途客運車站位於列車路軌下面，你可以提早在這裡買票，計劃行程。我們前一天就是這樣做，買了經高速公路直接往機場的旅遊巴士票，不取道高鐵，因為不想駁車。行車時間也許較多一點，但早已計算在內，以免誤點。好處是可以再看看高速公路，緬懷以前曾經坐車經過這道公路。那時當然沒有那麼多交通工具可以選擇，返回臺北駛上高速公路，自然是最方便。那時候同行朋友在臺灣讀過大學，早就警告我們有心理準備，偶爾發生交通事故，車子擠塞在公路上數小時，絕對不是奇怪的事，所以看到不少人為了解決生理需要，就下車，走到公路一旁，匆匆來個方便。男人可以如此容易，女人是否要走到遠些的短樹叢中去，不得而知。車上大家都抱怨因快得慢。以前隨旅行團出遊，旅遊巴士是最常見的選擇，大概是接送容易。我已經很久沒有參加旅行團，不敢說現今有沒有其他新奇有趣的安排，但看着高速公路上沿途飛逝的風景，絕對是人生快事。

登上「統聯」巴士，原來乘客只得數個，心想大家可能受不了長途車。這條路線全程只有六個車站。臺中的登車點，除了臺中車站，還有中山站和朝馬站，之後巴士便駛上高速公路，不停站直接來到桃園機場酒店和航廈，完全沒有誤點。來回六線的高速公路上的車輛不少，稱得上叫川流不息，跟悉尼北上南下的高速公路一樣繁忙。從流量看，相信都是客運和貨運的重要通道，但這次沒有遇上交通擠塞，行車舒暢。我們的巴士更沒有因為車型巨大慢下來，車速跟一般私家車相近，時速可能達到一百到一百一十公里左右，所以很快來到了桃園機場。這些走固定路線的旅遊巴士必須跟隨行車時間表，除非有事故，否則應該很準時。這條由高雄到臺北的國道一號，包括不少是架空的橋樑，全長三百七十四公里，途經的多是已經發展的地方，比高鐵沿線途經的農地和田舍，多了樓房和廠廈，非常城市化，也很合乎高速公路的經濟效益。所以用高速列車載人，連接各大城市之間，我本來並無異議，但按澳洲情況來看，卻未必適合。悉尼和墨爾本人口已達五百多萬，首都坎培拉位於兩者中間，人口四十七萬，先要計算一下經常往返的人數。用高鐵連接三地，可能沒有什麼實質效益，但肯定是天文數字的費用。要是不趕時間，駕車在公路上，也是一種人生的難得享受。印象中澳洲東岸的高速公路，穿越郊野、平原和靠近碧海，跟臺中回桃園機場這一段高速公路，走進內陸，完全是兩回事。難怪不少朋友退休後的夢想，就是駕車在澳洲大地遨遊一番。尤其沿東部海岸北上或南下，找個海灘，就可以自由在太平洋的海水中浸浴，也可以感受海上刮來的清風。

我們看過湖，上過半山，遊過城市，就沒有到過海。本來想遊高美濕地，不少人說可以在那邊拍攝日落，看海邊的水力發電的大風車。想起如果大家從悉尼駕車到坎培垃，在Lake George附近的遙遠的山上，就會看到一連串水力發電的大風車。不過行程中從來沒想過走近去，用它們做背景，拍一個日落，網上也沒有什麼網紅介紹過，應該沒有什麼特別。我們一提到去高美濕地，臺中車站旅客資訊中心的那位曾經介紹我們到鹿港的小姐，瞄一眼外面的天色，說這天天氣不佳，恐怕看不到美麗的日落，建議改到別處吧。結果我們就在附近的街道逛逛。其實以城市論，臺中有許多可觀又設計獨特的建築物，又有舊式的樓房夾雜其中。景點之一的宮原眼科（Miyahara）那座舊建築物，距離我們住的酒店不足一百公尺，只不過外觀毫不起眼，走過了也不察覺，真的太大意。後來看見有人不斷在門前打卡，於是走進去，於看到裡面的購物攤位。上層本應也有可觀的地方，但原來已經變成了食肆，樓梯前行人止步，不能隨便上去拍照了。宮原眼科外邊，其實也是拍照的好地方，許多人在店舖買了冰淇淋，就在行人道上擺出不同吃的姿勢拍攝，好像吃得很開心的樣子。

臺中酒店的電視上，有當地新聞的頻道，令旅客可以知道即時新聞。其實許多人根本不看電視，不看新聞，我們倒覺得了解一下也好。只是想起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報攤，是否已經給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取代了？在臺中市第二市場外看到一間舊書店，裡頭書架上擺滿書，行人道上也擺滿小書架，店主就坐在外邊，不過通道狹小，只容許一個瘦小的人走進去。書店分為熱門區和二十元區兩個通道。在書叢中，感覺真是浩如煙海，根本不知如何看起，隨意看看，找到幾本皇冠版的張愛玲的著作，想買其中一本《對照記》，書背貼了一百新臺幣的價錢牌，書很新淨，但想到只有隨身攜帶一件小小的手提行李，只好放下。後來想起竟然輕率錯過了，又有點可惜。書買不到，不是問題，又不是絕版，倒是日常生活中的意外教人惋惜。第二天看新聞，捷運出了事故，列車開出豐樂公園站的時候，撞上從高樓上倒塌在隔音牆的塔式起重機。新聞報導說捷運是自動駕駛的列車，沒有收到警告向前駛就發生了意外，坐在車前端的一名五十二歲女乘客死亡，十人受傷。電視台播出的錄影片段顯示，列車按時開出，月台的一名職員才看到塌下來的起重機，按動警鐘示意煞停，為時已晚，悲劇已經發生。事後調查發現，列車上有服務員及路軌偵測器，卻無法及時看到隔音牆上的起重機，難道是天意，抑或是設備不周所致？

這五天臺中遊，的確是來去匆匆，但現實就是這樣，沒有什麼計劃，沒有什麼必看，沒有什麼必到，更沒有什麼必吃。旅途上沒有辦法把身處的地方好好詳細了解一下，只停留了短短的五天四個晚上，想寫的東西也有不足，不能發酵成為一篇完整遊記。我往往把那一刻看到的事情和我在悉尼的日常生活作一個比較，姑且叫作感受也可以。幸好我帶了相機，作一些紀錄，重看時，勉強還可以搞得清楚我昨日的心情。生命中有許多欠缺，遇到開心或不開心的事情，旅途上也許如此。我覺得再來探訪這個充滿人情味的城市，逛逛沒有什麼花招的大街小巷，還是非常值得的。

標題照片：臺中新民街菜市場。拍攝於二〇二三年五月，使用徠卡相機，50mm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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