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小費

澳洲廣播公司的一段網上新聞說到，由十月一日起，星期日和假期開門營業的食肆，已經開始向顧客收取附加小費。小費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左右，形式相等於以前我們在港生活時，遇上的一律加一小費的規定。當然，那時候外出吃東西，大家吃得高高興興，結帳時計算得清楚。不過很多朋友對找回來的碎零錢非常慷慨，沒有細看，就由得它留在碟上離去了。有時候留心一下，這些碎零錢原來也價值不菲。我自己看不過去，就抓回一些塞回負責付錢的朋友，覺得無論如何總不能叫付帳的朋友多付。因為已經付了小費，再加上留下的零錢，結果可能付了百分之二十的小費。看到這段新聞報導，回想起來，自己以前是否也太過小心眼？既然出來吃喝玩樂，為什麼不能放開懷抱一點？記得那時候我工作的枱面的玻璃下，壓着一張上司離任時留下的一張A4尺寸大小的紙張，上面有數十句格言，差不多全記不起了。只是其中一句這樣寫：「Don’t forget to overtip your breakfast waiter」，還模糊有些印象。說的是早上外出吃個早餐，不妨大方的多給侍應小費，讓他們快樂地開始一天的工作。願意這樣做的人，考慮不是小費的多少，而是關心別人的感受。其實不是有些做人的簡單道理在裡頭嗎？

說起來，到要付小費的地方進餐，還是長大後懂得賺外快的事。小學時早午晚三餐在家中吃。上中學以後，即使我深夜回家，桌子上常有母親留下的熱飯和湯。她以為我還餓着肚子，所以一定凖備我回來，我當然把所有飯餸吃個不䞉，以防她不高興。只有叔父來探望我們的時候最特別。他常常請我們到大街上的一間冰室吃東西，印象中有三文治、多士、紅豆冰和菠蘿冰等等。叔父是父親家族中唯一一個讀書最多的人，所以父親希望我們多接觸他，跟他一樣讀書成績好。聽說他年輕時在中國大陸任公職，言語間開罪人，送到英德勞改，每日搬大石做苦工，結果給他看準逃走的機會，千山萬水從深圳游泳偷渡來港，在流浮山上岸。叔父遇上給他棲身的恩人，從此在他的公司工作。為了別了過去，叔父改了名，隱沒在城市中，只和至親聯絡，同鄉以為他早已死去。後來我看到唐書璇的電影《再見中國》中主角在黑夜偷渡的場面，不期然想到一片漆黑中中，浮浮沉沉游過大海的叔父，以及那個追求自由的年代，那些以為不再重演的悲劇。長大以後，少見叔父，但弟弟有一陣子在中環上班，和他的公司鄰近，與他見面較多，所以是第一個經他鼓勵往外闖的人，然後陸續是我們。叔父早逝，但他在生時言語間常常勸勉我們兄弟不應留在香港，以為是過於悲觀。到如今我終於明白多年前他確有遠見。

那時候的冰室，和餐廳大有分別，印象中好像後來才出現所謂茶餐廳。印象最深刻的有一次，下了課，我的大學導師恰巧和我坐同一輛巴士回家，大家談得口沫橫飛。他住鰂魚涌，途中經過他的家，忽然想起到我住的筲箕灣走走。聖誕臨近，大家下了車，經過一間西餐廳，導師看到門口的餐牌，說有點餓，我們便進去吃晚餐。我要回家吃晚飯，只是叫了一杯飲品，但看着他叫了一個全餐，果然不簡單。那時候才第一次發現有「全餐」這回事，由湯、主菜到甜品，一共有八至九種食物，看來這個「全」的意思，不止是大，而是多，令你吃得非常滿足。結果他果然吃得歡喜，也非常快。盡情的吃喝，果然是不錯的良藥。

這次連Australian Competition and Consumer Commission（簡稱ACCC） 也同意的收取小費的做法，相信可以有助減輕經營的成本。按照法例規定，除非食物來貨價格突然上升，食肆不能隨便收取額外的附加費。但這次預計長遠食物原材料價格和工資會持續上升，經營有一定困難，不能夠不開先例。昆士蘭州的ACCC分署同意州內的食肆在週末和假日收取兩成附加費，只要在店內明眼處張貼告示，以及先向食客解釋清楚。記憶中悉尼的部分食肆在公眾假期收一成附加費，週六沒有這個習慣。週日可能有，但我未曾遇上。後來有些食肆為了招攬生意，索性不收取，中式酒樓其門如市，跟香港不遑多讓。我到過鄉郊的酒館，負責人經營有道，週末照常，價格依舊，不用嚇怕食客，卻安排逢星期一關門，讓員工也一樣享有休息的機會。

現在附加費上升至兩成，有些食肆負責人更明言有機會上升到兩成以上。這個升幅真的令人意外。法例規定，在假日營業，員工必須取得特定的薪酬 （Penalty Rate）。舉例來說，一個負責供應酒水和食物的侍應，平時星期一至五的工資為每小時二十二點七七澳元，假日上升到五十一點二三澳元，超過一倍。有些負責人說為了縮減開支，自己也沒有支取特別工資。看來如果附加費不增加，經營確很困難。有些店鋪，例如著名的旅行社Flight Centre，逢星期日關門。許多人喜歡趁週末一家大小外出，懶得在家中煑食，來到食肆得悉要付額外的附加費，會否因此卻步？要長遠看看食客的反應才知道了。不過員工是否一定得到特別的薪酬？食肆負責人是否另有特別安排？我抱著懷疑的態度。因為不少大企業和小商店的員工，尤其到來讀書作兼職的海外學生，都曾經被揭發得到低於標準的工資。只不過寄人籬下，唯有啞忍而已。

悉尼的大部分商場的店舖下午四時起紛紛關門，只有食肆和超市營業至十時左右。二十四小時歡迎你的唯有麥當勞快餐和7-Eleven便利店等等。傳統的星期四發薪日晚上，商場的營業時間稍為延長。以前星期日水靜鵝飛的情況不復見。悉尼的大型購物商場紛紛成為區中心和域標。例如北岸華人聚居的卓士活（Chatswood）的市中心是火車站、主街和附近的 Westfield 商場和Chatswood Chase商場。 週末到來光顧食肆的人不計其數。悉尼最大的購物商場，亦由Westfield集團擁有，位於帕拉馬塔（Parramatta）市中心，有四千六百多個泊車位，四百六十七間商舖。它的宣傳口號是：南半球最大的購物商場。想想並沒有誇張。

也許我喜歡光顧許多悉尼食肆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沒有加一小費。餐牌上餐價多少，就付多少，沒有隐藏收費，高興的話就在付帳時打賞百分之十左右，不給也沒有黑臉。唯一要小心的是，如果有找贖，請全數取回，然後再付上打賞。如果不取回，恐怕就是非常不禮貌了。

標題照片：帕拉馬塔河邊。拍攝於二〇二二年十月，使用Nikon相機，16-50mm變焦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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