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熊

數天前的新聞媒體說，澳洲獨有的樹熊（Koala）在新南威爾士州、首都領地和昆士蘭州正式列為瀕危絕種的動物。這等於說，如果沒有立刻行動，這隻可愛的小動物恐怕只在動物園才看到了。早於二〇一二年的時候，樹熊的數量已經岌岌可危，聯邦政府提出不太張揚的警告，可是沒有聽過有什麼具體的行動。世界上許多珍貴而細小的東西，來不及道別，在不知不覺間逐漸消失了。說起來，昆士蘭州東岸海底的大堡礁（The Great Barrier Reef），是全球最大最長的珊瑚礁群，一九八一年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命運又如何？不久之前聯邦政府為了改善大家對保守的自由黨和國民黨執政聯盟的形象，宣佈撥款十億澳元進行為期十年拯救行動，一半的經費是保障靠旅遊觀光的六萬四千個工作，另一半是改善水質和挽救珊瑚礁的生態。大堡礁獨一無二，它的逐漸衰亡的原因，正好說明了人類的活動影響了大自然。去年澳洲的環境部長出席聯合國會議，成功阻止大會把大堡礁列入瀕危的名單之中，引發爭議。這次撥款，是下一番表面的工夫，讓大家以為政府仍然不會放棄改善大堡礁的生態，但背後其實是用盡方法，防止把大堡礁送進瀕危之列。因為一旦到了這個地步，政府可能要投放更多資源。在防止生熊情況惡化的措施中，可能要包括減少旅遊活動，拒絕過量的遊客，變相影響許多商人的利益，打破許多工人的飯碗。選舉期近，在環保和選票之間，在自然環境和個人利益之間，執政聯盟要保証選民投下對它們的支持的一票，不能不走這一步棋，希望增加支持率。大堡礁的命運如何，可思過半。

澳洲其中一間保險公司NRMA，曾經推出過一個溫馨的電視廣告。影片中一男一女的小孩，把走失的幼小的樹熊，送回園林，讓牠輕巧地攀上桉樹上，發出尖尖一聲的吱叫。這把是否樹熊歡欣的呼喚，我不太清楚，因為我從來未聽過。我印象中的樹熊是倚著樹幹睡覺的多，除了睡覺，就是不斷吃桉樹葉。據說桉樹葉有麻醉的成份，所以咀嚼下後呼呼大睡，忘記煩惱，幸福得很。樹熊的胃構造獨特，消化了桉樹葉，從中吸取水份，不需要另外喝水。山林大火中，不時拍攝到樹熊跑出來向途人索水喝，就是牠們身體太熱又缺水的緣故。二〇一九年至二〇年那場新州世紀山林大火，燒死了一萬隻樹熊，為㸭們總數的三份之一。大火燒毀了牠們棲息的樹林，加上新州連續數年旱災，不少地方政府砍伐樹木開發土地建造房屋，樹熊都不能不跑光了。

NRMA廣告影片中，孩子們把樹熊抱上腳踏車的籃子，對牠呵護備至，令人感動。現實中，除了走入樹林中，否則不能容易看到樹上的樹熊。動物園中的樹熊失去自由，生活無憂。但有一隻可愛的樹熊，就足以吸引萬千遊客。除了昆士蘭州外，其他的動物園最多只可給你近觀。普通人一親樹熊香澤抱在手中根本不可能，你是來訪貴賓是另一回事。我欣賞動物在大自然中的自由，對困在籠中的走獸並無興趣。城市中的動物園的空間畢竟有限制，根本與野外不同。在狹小的空間下，猛虎變成病貓，獅子沒精打采，長頸鹿儍兮兮。其實大家相望，不知誰望誰，誰是在囚籠中。唯一感受至深的是囚禁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大悉尼經過封城的日子，州政府推出的措施，曾經令許多人無法接受：出外到超市購物每戶每天只能一人一次，不能兩人出行；外出運動只限一小時；謝絕親友探訪。上班越區只限特定工作，更要在網上預先申請，弄得大家非常納悶，情緒大受影響。不過大家很快懂得除了避免受到肺炎感染外，還要積極注意心理健康，紛紛想辦法解困。悉尼普通家居空間尚算寬敞，獨立屋也有草坪。大家唯有多花時間做園藝，修補家居，甚至在家添置健身器材，保持體態。可以想像如果你的家只有劏房的大小，你久坐一隅，自然變成化石，氣氛簡直迫得人人瘋狂。

廣告說的是一套，作為客戶你遇上是另一套，即使內容如何感人，都不過是劇本寫得好，剪接出色，音樂也有功勞。我告訴自己要記著這是宣傳，不可當真。廣告太頻繁，更令人生厭。我曾經是本地某大汽車保險公司客戶，保費中包含二十四小時路上故障支援服務。有一次週末在購物商場，車子在泊車位碰到地上的物體，車前底部的一塊保護膠板被卡住，車子受困。我害怕強行開動會扯斷膠板，於是打電話給故障支援服務求救。原來所謂支援，只是車子死火、電池失靈或些遇上交通意外等等。我的所謂故障既不是支援範圍，解決的建議也沒有。最後我只好小心翼翼俯在地下，爬近車頭的底部，不斷拉扯之下，把一大片黑色膠板脫下來，車子終於可以開動了。買了新車子，再不跟這間公司買汽車保險。這間公司的保險一向都比別家貴，它解釋是着重客戶服務。不過一次個人經驗已經足夠，不需要任何美麗的宣傳了。另外一間汽車保險公司的廣告的重點永遠是它較其他的公司便宜，每年至少省下數百元，客戶露出滿足的神情。一年的小私家車全保不過數百到千多元，如果世事如此美滿當然好。可是每年找它跟其他公司報價，保險費往往不減反多，可能我是不懂其中的竅妙吧。

澳洲樹熊昏昏欲睡懶洋洋，完全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態度。但大家最容易碰到的野外動物，可能是袋鼠。袋鼠一般分為普通袋鼠（Kangaroo）和小袋鼠（Wallaby），外表相近，大小有分別。普通袋鼠可能身高二公尺，重達九十公斤，可活上二十多年。如果從體形看，普通袋鼠比一個澳洲成年人還要高大和壯健。我們常於冬季到的大雪山區Jindabyne鎮上的營地渡假，最常見的就是袋鼠。牠們於清晨和傍晚在營地的小房子附近的草坪覓食。你發出聲音，牠會好奇的看着你，然後又低頭吃草。袋鼠的走動是跳躍的，母袋鼠的袋中有時藏著一隻小袋鼠，露出頭來，但一樣輕鬆跳動。曾經看過兩隻袋鼠格鬥，牠們出拳凌厲，手腳齊飛，招招帶勁，旁若無人，但四周的袋鼠只各顧各。看來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不管人類和動物，都是如此。

澳洲國徽上的動物，還有一隻大鳥鴯鶓（Emu）。那次在悉尼動物園，根本認不出牠來，可能是我認識得太少了。至於樹熊優哉悠哉，只顧不停在吃桉樹葉，懶得理會遊人。園裡少了自由，倒是活得那麼容易，給大家看個飽就算交差，那管得了外面天地間的風風雨雨。

標題照片：悉尼動物園中的樹熊。拍攝於二〇二一年五月，使用Canon相機，24-240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