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空間

事實上,的確有一兩個同事因頑疾離世,從此不相見,只靠從電郵才知道這些不幸的消息。告別人生,寫在電子世界的短短的墓誌銘誌,竟然哀傷得如此無聲無息。不過上網找數據,發現至今因新冠肺炎致死的人,原來已經高達五百二十六多萬人。

逝去的空間
晨光中的Jindabyne湖。

踏入十二月,可謂一年之將盡,學期終於結束,考試也完成了。大家放下教學重擔,自然有種輕鬆的氣氛。往日這段時光,大家自有安排,走得老遠,大樓裡面人跡罕見。今年卻反常,過去數月瘟疫肆虐下被迫在家工作,網上教學對着的是電腦的屏幕,大家不斷抱怨不能夠直接面對面。最近解封後,觀望了數星期,來到十二月初,大家終於願意走回來開開會,見見面,結果這樣子反而碰到更多的臉孔。大家都像久別重逢,帶有一份不同的眼光,好像在說:劫後餘生,要珍惜,更要快多見面。事實上,的確有一兩個同事因頑疾離世,從此不相見,只靠從電郵才知道這些不幸的消息。告別人生,寫在電子世界的短短的墓誌銘誌,竟然哀傷得如此無聲無息。不過上網找數據,發現至今因新冠肺炎致死的人,原來已經高達五百二十六多萬人。他們之中,來得及向親友告別,揮一揮疲倦的手的人,可能不少。生命那麼短暫,能夠活到一把年紀到今天,應該感謝上蒼。

聖誕快要開始了。以往十二月還有密集課程,讓學生可以趁三個月的長暑假,多修一些學分,早些完成學位。不知道今年是否還一樣?反正是網上學習,習慣了接近兩年,任何學生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同。但有學生曾經問過,既然沒有面對面授課,也沒有機會使用大學的場地和校園的其他設施,有減學費的空間嗎?聰明的你,當然想到,學費從來沒有下調過。至於為什麼學費不減,理由很多,不管怎樣,你還是要乖乖交學費。首先大學的排名是個保證,為什麼你選擇這間大學不是另一間大學,很簡單,名氣畢竟是誘惑,大家腦海想就讀的名牌都差不多是那三兩間。其次,授課轉了網上,校園不錯是少了學生使用設施,但網上的教學的投資,例如添置機器和人手,製作多媒體教材,不是增多了嗎?此消彼長,加上通脹,你說怎可能有減價的可能?

今天的大學,放在首位還是要保持財政的穩健,不能虧本,因此一個學生也不能少。澳洲的三大出口,第一是鐵礦,第二是煤炭,第三是教育。當然亦有些研究不包括教育在內,但本土大學的收入倚靠海外學生,倒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不是聯邦政府有法例規定,海外學生的人數不能多於本地學生,有些大學可能選擇多收取海外學生。所以當海外學生不能進來澳洲讀書,有些大學的確受到大的打撃,學科要結束,教師要停職。數據顯示海外學生之中,來中國大陸的最多。媒體每次報導封關對學生的影響,受訪者出現在鏡頭前,往往是受困在中國大陸的可憐學生,正是因為他們是澳洲的大客戶啊。不少人,甚至有些評論,認為海外學生主要來自一個國家,表示憂慮。原因是對學生的支援,有時不免傾斜於某一方面,對來自其他國家的學生的照顧,變得不夠,也令教學環境不能多元化。曾經有些來自中國大陸的學生在學期終的教學評估上表示,我來了一個說英語的國家,為什麼同學們都是說普通話?失望?不知道這位同學有沒有給予課程一個低評分。俗語說,人多好辦事,同學們有沒有覺得同聲同氣更好?老實說,這是澳洲許多大學面對的現實。

新冠肺炎的變種病毒Omicron,爆發於南非,終於來到澳洲幾個大城市。本來打算十二月一日開始的通關讓學生回來的計劃,現在根據聯邦政府的指示,要在十二月十五日後了。Omicron是否帶來另一波的疫情,目前言之尚早。原來的、變種的Delta和Omicron都在社區蔓延,但澳洲人早已響應回復正常的口號,以行動支持,打了兩針疫苗的人,室內仍然需要戴上口罩,但戶外大家已是各適其適,也很好。州政府的網站上有很多詳細的執行措施,有什麼地方可以除下口罩。但戴上口罩不再被當作異類,是好事。新州十六歲以上接種了兩劑疫苗的人,已經接近百分之九十三。不少大機構也要求員工出示証明才上班。只有百分之七的人仍然頑強拒絕接種疫苗,看來應該為他們的健康擔心才是。澳州欖球聯盟的Bulldogs隊的外援球員John Asiata以巨大的勇氣,表示拒絕接種疫苗,聯盟今天要求所有出賽的球員必須有疫苗証明,並無例外。如果二十八歲的Asiata堅持下去,可能他的欖球賽生涯從此終結,看不到他有什麼更好的選擇。要避免感染,減少到人多聚集的地方,還是最好的方法。最近的會議上,大家不約而同想到如果學生因為害怕感染,選擇網上不回到校園可以嗎?有些更擔心,那些大型的、容納五百人的演講廳,因此會少了許多人出席授課。如果不充分利用,會否浪費?我們一些課程的學生有一千五百人,以前要分開三組上課。現在利用視像上課,反而省卻了兩次重複授課的時間,亦可騰出地方給其他需要的人使用。

授課的實際空間會否變小?這倒是有趣的事情。網上許多的授課的影片,都刻意拍攝授課的講師面對坐滿觀眾的演講廳的時候,那種揮灑自如的風采。不過影片的剪接和後製可能是令你覺得精彩的原因。不過疫後的演講廳這個空間,可能不再是大學的規劃中了。比較小、靈活和Hyflex的空間就是新的授課未來。我們聽過hybrid授課,指的是學生出席一個堂課講授,然後繼續到網上學習和做功課。Hyflex的概念更進一步,課程提供堂課和網上兩個模式,讓學生自由選擇和學習同樣的內容。所以大家說到籌備中的新教學設施,就不再考慮蓋建數百座位的演講廳了。把數百座位的空間,變成十數個房間,可能彈性更大。

至於有許多座位的劇場和電影院又如何?我霎時想起年輕時看電影的場地:銅鑼灣的「碧麗宮」。因為聽說投資者在戲院開幕的記者訪問中,除了高叫「很大啊」之外,什麼都說不出來。《亂世佳人》和《時光倒流七十年》都在那裡看的,原來碧麗宮早在一九九四年結業了。現在香港還有多少大電影院,我都不清楚了。那時候,銅鑼灣有許多戲院,碧麗宮是其一,但不是唯一。現在重看一些追憶它的文章,失落在記憶中的戲院,碧麗宮不在其中。可能它代表一種品味,但這種高檔可能得不到身份認同。悉尼最大的電影院,應該是有七百四十四個座位的Hayden Orpheus Picture Palace。它座落悉尼北岸Cremone區的主要大街Military Road上,疫後相信大家很快又會回去。可惜許多鄉郊的小電影院,正面臨閉的命運。上星期澳洲廣播公司的網站提到,距離昆士蘭州大鎮Townsville車程九十分鐘的小鎮Ingham的一間小電影院,正在放映最後一部的電影。即使上映荷李活新片,有些場次只得四人觀看。

令人悲傷一場瘟疫,除了殺死了千萬寶貴的生命,還有許多重要的文化和傳統陪葬,在頃刻中灰飛煙滅。


標題照片:晨光中的Jindabyne湖。Jindabyne湖於新州雪山區。拍攝於二〇二一年十一月,使用徠卡相機,24-70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