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遊戲

有人對貝莉珍妮安依依不捨。但她在位期間的政績好壞,試舉市中心花了許多公帑的輕便鐵路就夠了。大家擦亮雙眼,便會看得清楚,自行判斷。

權力遊戲
Cumberland State Forest 中的TreeTops 遊戲

星期日一覺醒來,少了一小時。時鐘前撥一刻鐘,夏令時間於是開始了。在同一個時區上,新州和維州步伐一致。只有昆州例外,仍然維持格林威治時間加十小時。這幾天醒來,外面陽光灑滿一地,透窗入室。日照的時間將會越來越長,直到十二月底的夏至為止。手機和平板電腦與網上的時間同步,分秒不差,毋須緊張。至於家𥚃的其他響鬧,睡前也已經調校好了,不用擔心,況且它們的時間從來並不一致。這些模擬的時間顯示,純屬參考而已,不必認真。即使百分之百準確又如何?按班次趕火車或者巴士,從來習慣會早一點抵達,免得手忙腳亂,爭分奪秒早已不是我的步伐。為了避開感染,很多人和我一樣,寧願駕車出外,很久沒有乘搭過公共交通工具了。

今天聽說也是新州這一波社區封鎖的第一百天,從六月底到現在,難以想像日子如此漫長,又短促得恍如昨天。不過剛過去的星期五社交媒體洗版的新聞,再不是感染、入院、在深切治療部或者死亡的人數,而是新州州長貝莉珍妮安(Gladys Berejiklian)突然宣佈辭職。對於略知風吹草動的記者,消息當然不是意外,只是因為不能完全証實,單靠揣測不能成為新聞,加上大家的報導集中於疫情上,所以即使是來源相當可靠,也沒有當作是一個專題來探討,告知公眾。當天原來一般十一時宣佈疫情出現的州長,沒有預期出現,反而電視節目畫面上早打出了一行字幕:下午一時,州長有重大事情告訴市民。那天天色一如所料,氣象局數天前早已預測有突然來的暴雨,風雲變色。但不要以為天氣異常跟時局有什麼關係。我不是一些對事情永遠懷疑的人,盲目相信暴風雨跟什麼大寃情有關。更不是YouTube上的一眾KOL,信口開河,以為有什麼內幕消息向大家分享。你只須稍等一會,或者數月後重溫他們的上載過的影片,自然發現原來他們都是編劇大師。也許世界走得太快,KOL走得太慢,預言不成真。

州長未出現之前,新聞原來已經在數小時前報導了本州的反貪部門ICAC的一項即將最新的行動。ICAC的職能,類似香港的廉政公署,連名稱也一樣叫Independent Commission Against Corruption,專責調查州內的政府部門、公立中小學校、大學、醫院、地方議會、州議員和司法機關的貪污情況。ICAC今次展開的調查,就是查証州長在二〇一二年到二〇一八年間向Riverina社區數間機構的撥款,有沒有違背公眾對她的信任。簡單來說,就是有否以權謀私。這個私,不一定是金錢利益,為別人帶來好處也可以。如果是凟職,需要向公眾交代。

事情回溯至貝莉珍妮安和另外一位自由黨黨員達里爾·馬奎爾兩人消逝的秘密戀情上。馬奎爾時任當地議員,貝莉珍妮安擔任財長。馬奎爾向財長出信,請求撥款興建當地的設施,其中包括一所會議中心。去年澳洲廣播公司播出的「7.30」節目𥚃面,記者追查之下,發現貝莉珍妮安預留五百五十萬澳元經費作為這個用途,於二〇一七年由旅遊局和地區發展基金撥出。州政府議會今年初的聆訊上,貝莉珍妮安再承認於二〇一八年批出二千萬澳元撥款,給予馬奎爾的選區興建音樂學院。其實ICAC去年調查馬奎爾有否利用他的職權,在一宗地產交易中索取酬金的指控。那時候州長被召出庭,解釋她在馬奎爾案件的角色,因此透露了那時候她和馬奎爾在熱戀之中。

在聆訊中貝莉珍妮安面帶委屈,公開承認兩人的關係。在這次抗疫中一向她以強者出現,卻在聆訊中受到質詢,大家都寄以萬分同情,歸咎於渣男馬奎爾,令貝莉珍妮安蒙羞。那次調查對象是馬奎爾,早已經不再是國會議員,兩人的戀情也是明日黃花。今次調查轉向貝莉珍妮安,當然令大眾錯愕。這次ICAC的調查,先有公開聆訊,為時十多日,因為疫情關係,會在網上舉行。貝莉珍妮安理應得到ICAC宣佈展開調查的通知,所以她才匆匆在辭職記者會中提及考慮了一晚後下了這個決定。她辭去州長一職,也辭掉議員的身份,因此她的選區需要補選,選出一位新議員。至於這叫不叫做辭官歸故里,可謂言之尚早。

貝莉珍妮安現年五十一歲,剛好過了生日。她是阿美尼亞移民後裔,生於悉尼,五歲前只懂說自己的母語。一九九二年她畢業於悉尼大學文學院,翌年加入自由黨。一九九七年至九八年成為自由黨年輕黨員的領袖,是歷史上該黨的第三名女黨魁,可謂才智過人。二〇〇三年起她在Willoughby地方選舉中大敗反對黨工黨議員Peter Collins至今,也証明得到當地人的擁戴。今次辭職,許多人湧到議員辦事處送花支持,有人在門外舉支持牌在新聞直播中出現。更有人在Change.org發動簽名,要求恢復她的職務。

貝莉珍妮安是否無辜,日後有公論,相信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這次不少人跳出來指責ICAC,認為在這個抗疫行動即將勝利中調查她,是非常不合時宜。九號電視台也馬上報導ICAC過去曾經調查不少公務人員,都是枉判,令許多人從此黯然離開政壇。但報導中卻沒有提及把貪官繩之於法的例子,令人覺得充滿偏見。ICAC只是提供建議,檢控還要司法部門負責。作為公職人員,沒有監察制度,隨時會變得濫權。前任州長Barry O’Farrell下台,正是因為在ICAC調查期間隱瞞收受了一支由反對黨議員送贈的紅酒。不過千萬別擔心政客會失業,在位期間的人脈關係早為他們打通任篤二脈,鋪好後路。我偶然遇見O’Farrell,閒談之間知道他正在為澳洲和印度之間的經貿提供協助,又豈會輕言退休。ICAC出手,就是顯示一個民主社會的良好制度,不理任何權貴。同時也反映出議員的質素,不會賴死不走。

選擇全身而退的貝莉珍妮安,好像很瀟洒,按理她可以先由副州長署理政務,直至得到清白。有評論指出,原來可能她由覺得副州長署任,可能破壞她黨內管治新州的大計。副州長是由民族黨黨魁擔任,民族黨和自由黨之間只有利害關係,沒有好處。由自由黨新黨魁接任,政策自然可以繼續下去,甚至重掌大權。話剛說完,今天副州長約翰·巴里拉羅(John Barilaro)也宣佈離開政壇。短短前後三天,新州的政府高層已經面目全非。巴里拉羅一直和貝莉珍妮安口和心不和。新政府對內閣重新洗牌,巴里拉羅心能否繼續在位,心中有數,所以趕早離開政壇以免尷尬,絕對不是意外。

有人對貝莉珍妮安依依不捨。但她在位期間的政績好壞,試舉市中心花了許多公帑興建的輕便鐵路就夠了。大家擦亮雙眼,便會看得清楚,自行判斷。從政的人豈是頭腦簡單之輩?機關算盡,滿口仁義。但離別之際口中說你好得不能取代,確是廢話。有上升,也有下降,是自然定律,更替是平常一齣權力遊戲。我們曾經希望新人上場改變社會,為大家帶來新希望,豈料到頭來一如既往。俄國作家托爾斯泰說過的一句話:Everyone thinks of changing the world, but no one thinks of changing himself 。對嗎?


標題照片:Cumberland State Forest 中的TreeTops 遊戲,拍攝於二〇二一年九月。使用徠卡相機,24-70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