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年輕

前些時我的貼文提過汽車保養的故事，車子這玩意，認真起來，真的不是開玩笑，幸好我一直把它當做代步工具，一點也沒有「玩」的意思。可是我的一個朋友不是如此想，外出旅遊，一定要租一部跑車玩玩，玩夠了就把車交還。他說比自己擁有化算，的確有些高人智慧在裡頭。我的車子走了接近十萬公里，八年年齡，按照往日習慣，今年預約了原廠的代理做每年的定期維修。這個年度保養計劃的費用不過數百元上下，一年稍高，另一年稍低。不過這些基本收費，只能作參考，不計算所謂的consumables例如引擎機油和油隔的開支，如果有特別的零件更換，更可能要付額外的所謂labour的人工安裝費用，所以早已有心理準備，不會有什麼平民的消費，只要希望不要太離譜，接受不了。經過初步的檢查，代理把修理的報價項目用訊息傳到手機上，打開看到種種「必須」和「建議」的項目，算起來要四千澳元。不給嚇了一跳恐怕不正常吧。驚魂甫定，冷靜下來，再細看每個項目，先排除「建議」項目於外，尚要付千多元，但起碼當天可以取回車子，待有餘錢再安排其他的維修。我自問一向把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時常為車子內外拭抹。但車子經常使用，行車里數就是年紀，機械不能維持永遠，外表設計也有時代的印記，保留了若干風格。就像一個普通人，到了一把年紀，相貌年輕不再，皮膚表面粗糙，遠看尚可，出席Zoom視像會議時使用低清鏡頭，柔焦鏡頭效果，有如印象派大師的畫。真人面對面，近距離一看，臉上的皺紋騙不了人，所以美必須有距離。聽聞某些國家特別推崇自然美，藝人不許紋身整容，必須以原裝面目示人。我雖然喜歡寫實，但藝術算是創意產業。有創意，就有美化的可能。當然美醜的定義因人而異，但普遍人必然較為喜愛美化。話說回來，不許紋身整容，不是不許化妝。藝人所謂素顏，不一定是原來真面目，只是化妝技巧高，令你覺得自然而已。沒有化妝的臉，在日光補燈之下，的確有些蒼白。有時只好靠改變燈光色溫，令膚色暖和，令人看得舒服自然。

Zoom網上視像會議程式得到不少人支持的偉大之處，因為它能把不美的變美，美的變得更美。它尤其有美顔和補光效果，又有背景特效，令每個人在鏡頭前都培養出充分的自信心，保證自己的容顏變好，不會變得差。加上必要時又可辯稱上網速度出現問題，把視像鏡頭關上，只留下聲音訊號，保證别人不會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只靠聲線想像你的花容。想起以前有個朋友告訴我到台灣升學的趣事。僑生跟普通男生一樣，也要受軍訓，只是時間稍短。軍中生活苦悶，唯有嬌嫩聲音一把，每日自廣播喇叭轉來，精神為之一振，得以堅持下去，後來偶然碰到真人，才得悉眼前朝思暮想之伊人，竟然已經是個一把年紀工作多年的老嫗。相信他並非第一個，也可能不是最後一個有如斯想像的僑生。但這個故事証明了人面可以全非，但聲線卻依然故我，不會隨年紀大而改變，真是非常有趣。

澳洲廣播公司有個在電視鏡頭前出現的知名醫生專家Norman Swan，經常為大家談談健康、解釋疾病防治和評論政府醫療政策，原來不經不覺今年六十九歲了。他新近出版了一本書，叫《你想活得年輕和更久嗎？》（So You Want to Live Younger Longer？），裡面從年幼時生活在蘇格蘭時遇上一個叔父的死亡，談到他由八歲開始，已經對死亡有種奇妙的恐懼。事實上人的一生，無論什麼年紀，都夢想着自己可以年輕下去，不會衰老，但即使有靈丹妙方，都無法改變這個逐漸衰老的現實。以前有些以為壽命和遺傳基因有關係，上世紀的許多研究相信人有長壽因為有長壽的父母。但越來越多人知道，也有些研究指出，長壽的秘訣不在乎基因，而在乎居往環境和生活習慣。Dr Swan提出，一個人有兩個「年紀」，一個是真實的年齡，另外一個是感覺的年齡（Felt Age）。感覺的年紀來自你當時是否健康、心情是否輕鬆和壓力是否很少。如果果你是樂觀、正面看事情、身體無恙，你自然感覺年輕。反之情緒低落、心情鬰悶，身體好像提不起勁，就自然顯得無精打采，形態蒼老，比真正的年紀還要糟糕得很。Dr Swan的長壽妙方，不是藥物，而是了解你的身體的狀況，從而培養良好的生活習慣，戒除抽菸酗酒等陋習。自從新冠肺炎蔓延以來，大家更注重wellbeing 起來。Wellbeing釋作健康，根本就是身心健康的意思。身心俱疲，不能稱為wellbeing 了。我越來越相信，與其每事占卜問鬼神，不如多認識自己的身體和心理。Dr Swan這本書中也提到教育程度也和壽數多少有關。因為教育程度高，比較容易了解影響健康的生活習慣和態度。教育程度相對低的人，往往不能有獨立思考，不知道什麼好，什麼壞，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Dr Swan的出生地Glasgow長壽的人跟短壽的相差十一年，反而澳洲的一些地方情況卻差得很，難以想像長壽的地區比短壽的地區居住的人，相距多達四十一年。

有澳洲朋友說很不容易猜到亞洲人外貌和年齡，所以每次都給人以為我還年輕，但我們看澳洲本地人也一樣，因為一般不會冒昩問別人貴庚。澳洲沒有法定退休的年紀，很多年逾六十開外的人還每天上班，根本沒有退休的意思。你從外表以為他們年紀大，但可能比我還年輕。還有些人退休後休息一下，獃在家嫌生活悶，又回去轉為工作一天半天。現在許多行業人手短缺，有大量工作的機會，加上他們的時間有彈性，反而更受歡迎。我在大型五金材料連鎖店Bunnings，看到不少年紀不少但工作經驗豐富的技師當店員，介紹如何使用產品，非常勝任。我們商學院的系主任今年底退休，原來已經六十五，可是外表一點也不像。加上我們為他拍攝錄像時稍為使用美顏效果，令他看起來更年輕。像他這樣富有行政經驗的學者退休，當然是大學的損失。但他說過決定今年退休，享受生活，是他人生的重要計劃。

年老也許是心境，但體力逐漸不及以往，卻是事實。武俠小說中的武林高手，越老功夫竟然越高強，現實中當然不可能。年輕的歲月漸行漸遠，縱然回首，不過是瞬間繁華。熱鬧過後，那種安靜下來的心境，才是最好的時光。

標題照片：陽光下的幼嫰綠葉。拍攝於二〇二二年十月，使用Nikon相機，40mm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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