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行第六天
來到觀音寺,天色尚陰暗,不下雨已是好天氣了。我們以為寺內一定人山人海,然而不似預期,可能大家都要去我們早上離開的富士五湖,此處反而相對地有份悠閒。
今天天未亮已經醒了。一看只是四時許。五時才天亮。天色不算太差,看來到群馬縣館林市之前,還夠時間多去一個地方。旅行的原則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走訪最多的地方。不過這樣的旅遊方式已經逐漸不適合我了。人生踏進第六個十年,不能走馬看花,隨隨便便就算,要看看自己的bucket list上有哪些地方還想去。大家都懂得說要去就要趁現在四肢健全,走得動的時候。記得美國作家納撒尼爾·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的短篇小說《生命之泉》(The Fountain of Youth)又名《海德格爾的實驗》(Dr Heidegger’s Experiment)寫到老人重回年輕歲月的渴望。即使一切可以重來,但卻犯上同樣的錯誤。這個短篇的意思清楚不過了:生命只有一次,把握現在,把握眼前。
六時三十分到酒店餐廳吃早餐,已經有不少人排隊了,可能都是吃罷匆匆上路去吧。其實早來還是好,即使排隊,一也不用等得太久。今天想試所有的食物:先吃最受歡迎的和式,後吃西式。其實兩者分別沒那大,尤其飲品都一式一樣。只是西式那邊提供牛角麵包和多款的酥皮甜點,口感一流,實在太好吃。正想繼續吃,不料有位坐得不遠的女士,看得出來臉容憔悴、眼圈發黑。她乾咳了幾下,剛坐在她旁邊的兩位壯健的白人馬上站了起來,走到別處。看來他們應該不算杯弓蛇影,而是充滿警戒之心。証明瘟疫過後,大家都十分留意四周的環境。我們見勢色不對,為了不想令咳嗽的女士太尷尬,裝著若無其事匆匆吃完,不敢逗留下去了。
第一站是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的塩船觀音寺。塩船觀音寺位於青梅,屬於東京近郊,沒有東京的繁華,卻是觀賞杜鵑花的絕佳地點之一,列為「東京新百景」,也是日本國家指定的文化財產。寺內種植了近一萬七千株、十五種不同顏色的杜鵑花,由四月中旬到五月上旬盛放。寺院名為「塩船」,是因為四周的地形與船相似。我們錯過了賞櫻的絕佳時機,卻恰巧碰上合時盛開的芝櫻和杜鵑,也算不枉此行。我們取高速公路向東,駛往青梅方向。全程一小時多,電子道路收費盛恵2300円。車子的平均時速達到八十公里,路面保養得宜,的確爽快,可是不少人車速更在一百公里以上,望塵莫及。
來到觀音寺,天色尚陰暗,不下雨已是好天氣了。我們以為寺內一定人山人海,然而不似預期,可能大家都要去我們早上離開的富士五湖,此處反而相對地有份悠閒。寺前的停車場泊劵700円,下車時管理人員走過來向我們收取費用,直接了當,收據也免卻。價錢和網上提及的不同,可能是海鮮價,不過以澳元算,還很便宜,不算很過份。既然來到了,又豈會斤斤計較。這算不算是座地起價的方法?令我想起以前香港某知名老牌相機店的作風。那次好不容易儲蓄足夠的錢,前往旺角的店購買一枚徠卡Summicron-M 50mm的鏡頭,可是卻和數天前說好的報價不同,覺得很奇怪。誰料店員態度不可一世說:我們這些出售的鏡頭天天價錢不同,沒有定價,只有炒價,買不買悉隨尊便。可能他就是老闆,果然口氣那麼大。於是教曉我從此不再去此店購買任何東西,也只光顧徠卡的官方專賣店,價錢劃一有預算,又一定是原廠貨品,免得再一肚子氣。觀音寺杜鵑花節入場費300円,平日免費,這是悉尼一杯外賣咖啡的價錢,再沒有什麼理由計較吧。這所寺院像佔了的吸引力在於不同顏色的杜鵑花球長在山坡上,非常奪目。遠望杜鵑花山峰頂端是一尊巨大觀音像,於二〇一〇年建成。上山的步道旁就是鐘樓,布施200円,便可以敲敲鐘。幸好好此道者不多,打卡者甚少。大家敲完便走,不用排隊。偶爾傳來的鐘鳴如海浪,才令人感覺到古剎在山谷中的一片寧靜。山谷中盛開的杜鵑花璀燦奪目,輕輕鬆鬆走在花海中,想起唐人崔護的詩句「人面桃花相映紅」。此刻的杜鵑,恐怕更勝桃花。鐘樓前的石階上,有位女士蹲在一旁,用一張白紙輕輕把一群爬行中的螞蟻移往別處。我見如此模樣,也得輕輕走過。爬行中的蟻群,遇見騷擾,自然四散走避,不知道這位善信最後打救了多少蒼生?
我們在觀音寺的餐廳中買了一盒古寺製作的草餅,打算送給明天晚上不曾見面三十多年的渡邊先生太太。
由觀音寺取道一般道路,三小時才到達群馬縣的館林市。道路一般限速是五十公里,有時更低至四十公里,根本快不起來。但的確可以看到日本的田野和房屋,比走高速公路看到更多的風景。當然作為遊客,道路不熟悉,還是駛得慢一點好。日本人一般很守規矩,單線行車,他們的車緩緩跟著我們的車子後面,大家依次前進。
丸山先生讓我們入住他的其中一幢房子。我一直以為他蓋房子,今次搞清楚了,原來他不是builder,而是collector,喜歡投資不動產。見到丸山先生的時候,一旁的川島小姐是個房產經紀,笑著說:丸山先生有不少物業交給她處理啊。我們見面及入住這幢三層高房子,正是他的辦公室及給朋友暫住的地方。丸山先生喜歡雲石,所以房子的地板全是石材。走進玄關,便是中庭,沿旁邊的樓梯走上一樓的客廳。客廳有一個廚房、電視機和運動單車,起居空間就在這裡。我們的睡房就在頂樓。丸山先生帶我們參觀整幢房子,包括地下室和暫作儲物的車庫。參觀完了,只知道很多大大小小房間,改善的工程還在進行中。看來最有價值的是磚頭,日本人這樣做,中國人這樣做,現在我的悉尼鄰居社群,開始多了印度人了。
傍晚丸山先生、川島小姐和她的丈夫五人,坐了火車去足利花卉公園(Ashigaka Flower Park)。足利市位於枥木縣。我們先到佐野市,再坐火車到公園車站。聽說車站是特別為花卉公園而新建造的,為的是不用駕車前來,公園停車場也不能容納那麼多的遊客。五時半後入場有優惠,2000円一人,持票券再訪,有折扣。公園地方不大,主要展示紫䕨花(wisteria)。晚間的燈光在紫藤花中打出不同的色彩效果。其實紫藤花遠看和拍攝人像作背景都好,近攝反而不太好看,有些人更拍攝玩偶。聽說園裡有三位園林醫生,主要分別照顧園中雙連的兩株老紫藤花樹和其他樹木。公園晚上閉門後,就是他們的工作時間。
我覺得足利花卉公園晚上的燈飾照明效果,比日間觀賞更好,尤其用白、黃和紫色的燈光就把花樹的形狀變成另一個形態,而且晚上來氣溫也不會太熱。這個季節來參觀紫藤花的人太多,公園小,所以到處是人,也有很多穿著校服的學生。結果我在你的照片中,你也成為我的照片中的風景。
足利花卉公園所在的足利市,令人聯想到「足利」這個姓氏。幕府時代的日本,足利氏是征夷大將軍。一三九二年足利義滿統一日本,結束南北朝的分裂。這個家族統治了日本二百三十七年。足利學校也是日本最古老的學校。我們只匆匆參觀過足利花卉公園,希望將來有機會再來看看這個充滿歷史風味的小城。
標題照片:塩船觀音寺盛放的杜鵑花,指攝於二〇二四年四月。
作者保留所有照片及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