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ick and Collect

大悉尼地區鎖封，晚間宵禁，許多店舖門市關上門，只靠Click and Collect營運，即是在公司的網站點選貨品、付錢和按時到領取地點取貨。澳洲的最大的五金店Bunnings也被迫採取這樣的鎖售模式，以免顧客之間互相感染。這間通常朝七晚七營業的連鎖店，初來的時候不在家附近，無緣一顧。直到買了悉尼市西的一間排屋搬進去，想把那三公尺乘三公尺的後院空間弄得像樣，不能不買些工具，慢慢才認識附近的一間Bunnings分店。距離悉尼市以西沿帕拉馬塔（Parramatta）公路的兩旁，主要還是車行、倉庫、名牌factory outlet、傢俬店和像Bunnings那般大的連鎖店。Bunnings出售的五金用品，對象不單止是家庭，還有許多工匠前來購買。家居的一切修理用品：水電當然齊備，廚房、廁所、油漆物品也一應俱全，甚至園藝和植物，小至一口鏍絲釘都找得到。有一回辦公室要找無線上網的路由器（reuter）連接電腦，Bunnings竟然也有出售，而且價錢還很合理。

Bunnings有一句行銷口號：如果找到比它出售的貨品高的價格，它會給你扣減百分之十。當然我從來沒有行使過這個價格比較。要這樣做，要仔細看清楚條款。在我印象之中，它出售的物品，不算最平，但也不會貴。Click and Collect是最早自發的預防擴散措施，想令顧客安心購物。不過那時候疫情沒有現今那麼嚴重。就是我那次訂了路由器，駕車到取件處，跟隨程序致電入內，電話中負責人反而叫我直接走進店內取件。他說已經沒有什麼人在外邊等他拿東西出來。我回頭四顧，等待處果然除我的車子外，真是空空如也，大家都不理會店裡的提示，逕自走進去了。那時候勸喻是這樣寫，大家各自表述，規管也不很嚴格。今年倒是州政府行政的命令，不再是店方自己的溫馨提示。觸犯了行政命令，罰款可以是以千元計算。大家試想想，最高五千澳元，差不多是一部半專業級的相機連鏡頭的價錢，或是疫前兩人回港的飛機票。一時魯莽，以身犯險，會不會有些不值得？不過即使是票控，孰真孰假，朋友傳來的圖片，真是大有文章。唯一不能明白的，若果是假的消息，為什麼有人還是那麼樂此不疲，接二連三？唯有說有些人太空閒，又太有壞主意。

執行政令的是州警察。不小心犯法，不幸遇上了「有殺錯冇放過」這個措施，只好算你倒霉。現在出外購物，每戶每天只限一人，不能夫妻倆恩恩愛愛齊出動。早兩天遇上鄰居史密夫夫婦打理前院，提及有對老夫婦一併到附近另一個商場，給警察抓個正著，當場票控。既然不是親身經驗，無法証實，只好半信半疑。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第一個犧牲者的是真相，其次是專業知識。真消息假消息亂飛，每個人都變成了專家，各自詮釋疫情，也以權威的口脗否定種種醫療建議，例如疫苗的效用等。長此下去，相信這些封閉的人的思想，會回到民智初開那個啟蒙時代，但這是二十一世紀啊。我只是感到一臉茫然。

不奇怪部分人不理性，五公里半徑也實在令人非常沮喪。看來對抗疫情的方法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有通過即時嚴厲票控，等你親身感受到那份物質的損失，才有效降低那種野蠻而不理後果的獸性。我從來沒有膽量去挑戰權威，只從我實際的感受出發，提醒必須冷靜下來。所以即使感到沮喪，仍要俗套地對自己說，必須歡迎每天的陽光。其實看每天上升的數字就知道，這個新變種病毒確來得迅速，州政府已經放棄了每天提起感染人數，轉而鼓勵接種了疫苗，才有效減低死傷。但感染數字上升，重症的病人需要入院治療，公立醫院的正常服務大受影響。直到九月六日為止，新州因患新冠肺炎住院的總人數為一千零二十三人，其中一百七十二人在深切治療部留醫。

封城期間，除了五金店生意特別好之外，辦公室文儀用品也銷路倍增，例如網上教學用視像鏡頭，就是供不應求。Click and Collect叫你到取，但不及送貨到家方便，難怪疫情下最忙碌屬於「危急」工作的人，少不了這些速遞員。在澳洲網站購物送貨，很少免費。兩大超市的送貨服務收費，除非你是Pensioner。其他網站，你的購物籃需要達到一定數額，才有免費送貨。有時候購物看到結帳時免運費，其實運費已經計算在成本內。我購書一般都是通過亞馬遜（Amazon）網上書店，貪其書種多，送貨夠快，成為會員更有免費送貨優惠。當然經過數年的發展，亞馬遜已經成為澳洲其中一個龐大的網上購物平台。可是最近澳大利亞廣播公司（Australian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簡稱ABC）訪問了十多位合約送貨司機，寫了一篇充滿血涙的報導。結果發現亞瑪遜的送貨服務，其實差不多收買人命。報導中的一個亞馬遜合同送遞員，要在四小時送出三十至四十件貨品。這個亞馬遜的合同計劃，叫做Amazon Flex，譯為「彈性」無不可。原來它的目的只是提供兼職收入，換言之不能靠它生活。四小時的工作報酬，必須要儘快完成。員工超時工作免不了，也擔心顧客投訴。既然要手腳敏捷，無聲無息，逗留在你家門前的時間可能不超過十五秒。當你收到送遞妥當的通知，他們已經離開你的家很遠了。

澳洲亞馬遜網站的顧客，以本地英語讀者為主，所以不必奢望有實體中文書出售。要買台灣、中國大陸和香港出版的書，只得到訪悉尼市中心Town Hall火車站附近的日本紀伊國屋書店（Books Kinokuniya Sydney）。書店在商場二樓，主要出售英文書，中文書和日文書也有不小的角落。可惜它的主力還是在門市售賣實體書，成為會員，購書九折。明白中文繁體簡體書從海外運來，價錢相當於書本正價加空運郵費。那次澳洲台灣影展其中一項活動，找來吳明益線上談他的小說《單車失竊記》，建議出席者到紀伊國屋書店購買，先行閲讀。那是首次來到它的網頁，看到它的版面設計，風格與時代脫節，有點失望，不過到訪網站只是訂書，不需要理會得那麼多。可惜我想趁有空到書店逛逛，選擇Collect而不是Deliver。等待通知時，悉尼疫情大爆發，書店由六月二十五日起關門，只有網站瀏覽和送貨仍然維持。我於是希望Collect可以改為送貨，但只得用電郵聯絡，結果信息有如泥牛入海。

大師余英時最近辭世，記憶中只曾在《明報月刊》讀過他的《紅樓夢的兩個世界》一文，當然非常慚愧。想看電子書的話，亞馬遜網站有售數本，可以立刻下載。想隨意到本地書店買他的遺作，更是夢想。不料台灣允晨文化出版的《余英時回憶錄》竟然在紀伊國屋書店網站有貨，原價台幣三百五十元，網站售價為三十四點六澳元，大喜過望。這次學精了，沒有到店鋪取書，選擇送貨，一星期後書本由Australia Post安全送到。其實網站上還有一本《如沐春風：余英時教授的為學與處世》有售，可能讀後對這位著作等身的大學者有進一步的認識。但我還是慶幸選擇先由回憶錄入手，花了一個週末讀畢。故園家國寫得好，令人感到親切；看實體書，更彷彿嗅到紙張的香味。這本書敍述大學者由出生到進入哈佛大學就讀為止、由一九三〇年到一九五五年間那個天翻地覆的年代，字𥚃行間隱隱然看到叫香港的這個南方的前英國殖民地，在中國文化上重要而特殊的歷史位置，實在禁不住再三翻看。

標題照片：新南威爾士州（New South Wales）的州花「紅火球帝王花」（Waratah）。拍攝於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使用徠卡相機和18-56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