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後

昨天香港的朋友問我：今天澳洲聯邦大選嗎？我說是的，深夜前應該有結果了。不過一直看着電視前的我，看到反對黨工黨和執政的自由國家兩黨聯盟的議席，分別是六十多對四十多的時候，知道不必看下去，尋好夢去好了。今早醒來後發現，澳洲的大選最終結果還未有，但反對黨工黨已經奪得七十一議席，距離大多數議席政府的七十六席，還欠五席。現時有十三個議席點票仍在進行。但即使全數歸執政聯盟，也只合共六十五票，無法挑戰反對黨的現時所有得票。看到如此敗象，莫理森（Scott Morrison）總理在深夜時宣佈敗選，與工黨黨魁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通話並恭賀他當選。優勝劣敗，民主國家經全國民眾選出新一屆眾議員，過渡到新的國會是必然的過程，也絕非不少獨裁國家所見的所謂改朝換代。

澳洲從來不是世界政治的焦點，但論南半球的國家之中，澳洲地位的確舉足輕重。不要忘記澳洲是由許多移民組成的國家，根據二〇二〇年的統計，約三分之一的國民出生於海外，其中最多來自英國，印度次之，中國大陸攀升至第三位，佔六十五萬。香港移民只有十萬多，早已排出十大。以中文作為母語的人口加起來，總人數便會超越了印度，某程度上可以左右了選情。所以兩黨都不惜取悅華人，在社區中使用華人常用的社交媒體，企圖取得更多的支持。以往有不少呼籲支持某一個候選人的電話，議員助理用普通話打來，或是播放一段錄音，hard sell得令人非常不安。今年卻罕有平淡，可能我們早已不接聽來歷不明的電話，難得耳根清靜。反而工黨前總理陸克文（Kevin Rudd）在大選前夕，以非常流利的普通話在媒體上呼籲華人投工黨一票。現在艾巴尼斯勝出，可能其中不少華人移民的票投向工黨，陸克文的及時推一把，可謂功不可沒。執政聯盟的前總理何華德（John Howard）也一樣以精神奕奕的狀態跑出來助選，希望延續自由黨的榮光，但選舉結果明顯証明幫助不大。

大選前同事紛紛議論兩大黨，到底應該向誰投下神聖的一票。原來大家的結論都如此相似：兩大黨的黨魁太不像話，只傾向於獨立的候選人，希望走出新的思維，於是改變了一向投票給大黨的習慣。如果論年紀，莫理森比艾巴尼斯稍為年輕，應該較有朝氣，但莫理森思想固執，像個嚴父，行徑令人討厭。現在回望任內的兩個大危機：二〇一九年的山林大火和二〇二〇年至今的新冠肺炎肆虐，都給他弄得一團糟。山林大火席捲澳洲東岸，他未訪災場，原來竟然舉家秘密在夏威夷旅遊。直到大家問到要誰負責，他才匆匆趕返。姗姗來遲，災民不屑與他握手，電視上所見，憤怒的民眾叫他滾蛋。他只好靦腆地離去。新冠肺炎爆發，遲遲未有與輝瑞藥廠接洽購疫苗。前總理陸克文穿針引線與輝瑞達成初步協議，但毫不領情，還偽稱是同袍努力的成果，自以為是的作風令人意外。瘟疫蔓延初期只靠鎖國封關，避免大眾受入境人士傳播而感染，結果連累大批國民也不能返國，滯留外地。這是一個互動的世界，肺炎走遍全球，就是因為旅客的流動的後果，封關又如何對抗病毒？莫理森和他的幕僚一意孤行，最笑話的是防疫政策由州政府負責，各自有防疫措施，聯邦政府差不多袖手旁觀。反對黨的選舉廣告中批評他什麼也不肯承擔，原來不是說瞎話，是有真憑實據的啊！

澳洲總理三年任期，不過三年來大家飽受煎熬，覺得已經有足夠時間看清楚領袖莫理森的斤兩了。莫理森跟一般自由黨人的傳統作風相似，思想保守，都以經濟優先作為手段，討好大財團。更嚴重的是，他的內閣成員也是以白人和男性為主，完全忘記了世上還有女人這個性別，幾經辛苦，才有女性任內閣要職。二〇一九年三月二十二日，一個年輕幕僚Brittany Higgins醉酒後在時任國防部長Linda Reynolds的辦公室內被同袍性侵。Higgins向她的上司Reynolds投訴不果，還被勸喻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還是辭職。結果Higgins給調職往另一部門。二〇二一年二月十五日，兩家媒體報導Higgins遭性侵一事。傳媒追查後，得悉內閣數名成員事發後輾轉知道性侵事件，但無人向莫理森總理滙報。其中一家媒體「新聞集團」（News.com.au）在公開事件前三天向總理辦公室查証，但可能也沒有通報莫理森，所以Higgins一直強調聯邦政府未曾認真處理過她的投訴。

莫理森的反應慢了半拍。本來尚可靠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為Higgins性侵一事討回公道。但內閣成員從來不願承認性侵只是冰山一角。Higgins的上司Reynolds更曾經大罵她謊話連篇。其實還有不少受害者願意挺身作證。事件証明性侵已經是國會山莊的長久醜行之一。但莫理森就是不肯面對，直到事件全面曝光後，才不得不向Higgins公開道歉。但這種不積極，毫不尊重女性的偏見，更加深選民對他的不滿。

我們常說天怒人怨，上天會分善惡。但陰晴只是自然的變化。大選這天，悉尼早上下着毛毛細雨，後來更下大雨。千萬別以為這是變天的先兆。我從來不信這派胡言，澳洲其他地方的天氣，好得不得了。選出新執政黨，其實反映了選舉的意義，見証了手上一票的神聖。如果反對黨的表現真的好，相信得票會一面倒，那會暫時只有七十一席？同事選擇投給獨立候選人，正是厭倦了兩黨的無能。

結果悉尼部分由執政聯盟長期掌權的根據地，給獨立候選人奪取過來。選舉沒財不能，不少獨立背景的候選人，窮得連宣傳橫額也少得很。現在這些「獨立」的議員，不少重視環保的議題，背後都是由一個叫「Climate 200」的組織支持的。Climate 200 支持的候選人必須認同以科學的角度對付氣候危機、恢復政治誠信和爭取性別平等。這正好說明了莫理森政府為何失信於民。網站上提到，他們希望籌得一千五百萬支持二十名候選人。現今其中六人勝出，都是女性。相信下屆國會中，女人的聲音一定更響亮。

艾巴尼斯將是澳洲第三十一任總理。他幼年父母離異，由母親撫養在公共房屋中長大，思想相信較接近基層。但新一屆聯邦政府是否特別關心基層階層的疾苦？這個言之尚早。我只相信從政者，不能不有靈活的政治手腕。議員有善惡，凡人一個。好的實踐承諾，為社區和國家做實事。壞的會受利益引誘，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今天且讓我們張開眼睛看看，這一屆的政府，將會帶來多少好的改變。

標題照片：澳洲首都坎培拉國會山莊正門。拍攝於二〇二二年四月，使用徠卡相機，16-35mm變焦鏡頭。

作者保留照片和文字版權。